“你叫什么名字？”
顾潇成面容慈善地问冷夜，并领着冷夜走出内会场，在旁人开来就像父子在谈话。
冷夜单膝跪下，恭敬地回答：“草民叫卫晨，希望能够拜入将军门下，为将军、为帝国出一份力。”
顾潇成满意地点点头，扶起了冷夜，但还是问出了关心的问题：“你出身亡灵对吧，既然是从那里出来的为什么会来参军？”
被猜到身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冷夜老实地回答：“想必将军也多少知道亡灵的内幕。草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希望像老鼠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在墙角。就算死，草民也想像英雄一样战死沙场。”
顾潇成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能够从亡灵中活着走出来你也不容易。但既然出来了我也就不过问你的过去了，今后就跟着我吧，没人敢再去追究你的过去的，这点放心。”
“谢将军！”
冷夜再次作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最担心的就是过去被揪出来，这下顾虑完全消除了。
亡灵，人族还没有分裂的时候出于某个目的建立起的秘密训练营，旨在培养优秀的人才。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地收集具有修炼天赋的孩童，进行精心培养。
被选中的孩子会在父母欣喜若狂的泪光中被带走。
贫困家庭会因此获得一大笔财富。
但这一切都是谎言！
谁都不愿给自己增加敌人，更不愿培养利益瓜分者。
被贵族一手操纵的亡灵，成了和它的名字一样的地狱。
以练死为目的的高强度训练，成了亡灵中训练生的日常。
被期待着成为人才的优等生，成了各种禁药的实验体。
在亡灵，天资是一种诅咒，优秀会招来惨无人道的灾难。
因为教练会用各种方法折磨死你，防止你真的活着出去。
每年，都会有数以千计的孩童被送入亡灵。
每年，都会有三十左右的人才从亡灵毕业，并在接下来四年内死亡。
即便如此，亡灵仍在继续。
就算人族分裂成南北两朝，上位者也乐衷于用这种大义的方式铲除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利益的隐患。
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方式啊！
思绪到这里被打断，冷夜跟着顾潇成走出了军营，雷墨的马车已经不在了。
“卫晨，”顾潇成的表情第一次严肃起来：“虽然你今天取得了优胜，但由于雷刃杀了人，这个结果也就不能被承认了。雷墨放了你，就已经算是给了我面子，我也不好把事情做绝，这一点你要理解。”
“明白了，将军。”冷夜这样回答。
“但是，”顾潇成继续说：“虽然内会胜利能够为你在军部赢得一定的威望，但你也看到了这些参赛者是什么水平，随便从军部拉一个人来都能够做到的事，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想真真正正在军部立足，最具有说服力的还是实打实的军功。”
这些冷夜当然明白，但还是故作懵懂：“请将军明示。”
“我这次来内会虽然抱着挖掘人才的意思，但其实只是顺路而已。七天以后，我将率领北定军平息北方的叛乱，到时候你跟我去，要好好表现。”
冷夜眼前一亮，最近运气是不是好的过了头啊：“将军，是北朝那边又来侵犯了吗？”
“恩。而且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北朝名将卢央。”
卢央？冷夜搜索者记忆，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那应该就是近几年出来的吧。
“最近几年还真是邪门了，年轻一辈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南朝这边先是我儿顾守，再是雷瞬将军，那雷刃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北朝那边也不落后，那卢央可是不输给雷瞬的另一个女将军啊。”
不输给雷瞬！看玩笑的吧。
要知道当时的冷夜在军部也绝对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可那个雷瞬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可以把自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样的人真的可能存在第二个吗？
知道冷夜不敢相信，顾潇成脸有些泛红，解释道：“四年前北朝那边有来犯的时候，是我和雷墨率领三十万北定军去平定叛乱。当时北朝的指挥官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我们打得很顺利。
但由于太顺利，我有些大意了，只带了两万人就深入了敌人的腹部。结果误打误撞，还真让我直接捣毁了敌人的指挥部。当时士气正旺，士兵和我也都杀昏了头，估计被我们的样子吓了一跳，明明有我们好几倍的军力，北朝军队却落荒而逃。
正当我们追杀得起劲的时候，明明已经被我扫荡干净的后面却出现了大批的军队，后面没人指挥，一瞬间我的军队士气就被打散了。我这时才清醒过来，我们要被包围了。
正当我下令撤退，支援尾部的时候，那批军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以为他们是撤退了，还没松一口气，他们又从两边把我军全部包围了。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带着两万人没命地往回跑。可无论我们撤退得多快，他们总能够不紧不慢地跟上，而且撤退的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陷阱不断，搞得我们最后每走一步都心惊肉跳，生怕地上冒出一把刀子。
好不容易和主力军汇合，结果屁股还没做热，本来占尽优势的我军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合围了。我还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一面‘卢’字大旗竖了起来。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北朝最强元帅卢威来了，吓得连反抗的心都没了。结果看见军旗下骑在白色战马上的女将时，才明白，号称南朝两大名将的我和雷墨，居然是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女毛头打败了。
若非顾守和雷瞬及时调兵从两边夹击她，我当时就会被她围杀在那里了。”
冷夜在心里犯了个白眼，这好像顶多也就能够证明你和雷墨太无能了吧。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名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事后我才知道，当时追着我两万人打的只有八千人，而且其中四千人还是在我撤退的路上埋陷阱，没有和我军冲突。也就是说，我率领两万人被四千人追着屁股打。”
说道这里，顾潇成脸红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就说无论我撤退得多快，他们怎么就总能够跟得上；明明占尽了优势却不干脆把我灭了，派出去的斥候兵更是基本上有去无回，好不容易回来一个还是被掉了包的。要不是当时情报部部长是个谨慎入微的人，我军就直接被带到沼泽地去了。”
冷夜暗自惊讶，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卢央就真的不是个简单人物。毕竟虚张声势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是异常困难的，稍有差错就会全军覆没。没有大智慧的人绝对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
但凭这件事就把她和雷瞬并列，好像还不够条件。或许她们同样是优秀的将领，但雷瞬的武学天赋绝对不是常人能够比的，在冷夜知道的人里面只有一人能够超越她，那卢央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雷瞬的对手吧。
可当顾潇成说完下面这话，冷夜就傻眼了。
“那卢央女娃不仅军事才华出类拔萃，武学天赋更是不得了。三年前雷瞬率军攻打北朝的时候，她斩将劈帅的气势让北朝的那些人光是看到她就腿软了，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
但就连那个雷瞬的攻势，在碰到卢央的时候都被生生切断了。两人在战场上交锋打斗的那个激烈程度，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那两人一打起来简直就是疯子，什么都不顾了，哪里还有一点女人的样子。结果两边的军队都停下来看她们两个打得天昏地暗，都忘了彼此是敌对的关系了。”
顾潇成说到这里，越说越起劲，就好像自己才是主角一样。
冷夜却更关心结果：“那她们两个到底谁赢了？不会是平手吧，那也太无聊了。”
顾潇成摇了摇头，有些感叹地叹了一口气：“最后算是雷瞬败退了。”
冷夜倒吸一口气：“怎么可能！”
那个雷瞬居然会败给同辈人！
“嘿嘿，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就是那样。”
顾潇成这个时候绝对是在幸灾乐祸。
“虽然雷瞬打起架像疯子，但那个卢央比她更疯，简直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一开始两人算是平手吧，互有上下。但后期卢央的身体好像支持不住了。正常人在这个时候都会选择退让才对，她倒好，非但没有退让，反而还不顾一切疯狂攻击，连防御都全部舍去了。用雷瞬的话来说，她是要用自己的命换雷瞬的命。
结果最后卢央被砍了两剑，雷瞬也好不到哪里去，腹部被刺破，率先撤退了。”
冷夜一阵无奈，被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后辈超过，感觉真的很颓丧。
这一年，冷夜35岁，雷瞬24岁。
虽然如此，但由于是修炼之人的关系，35岁和25岁在容貌上没有什么区别，人在70岁以后才会开始衰老。
“将军，那个卢央既然那么厉害，我们这次打得赢吗？”
顾潇成不是爱慕虚名的人，冷夜倒也不怕他会怪罪，这样反而还能够拉近距离感。
顾潇成摆了摆手：“这一点别担心，我好歹也活了这么大岁数。所谓机关巧计都是对心存侥幸的人才能够奏效的，只要我们按照正统的打法，卢央那丫头也没有办法，何况这次无论是人和还是地利我们都占尽了。反倒是那丫头这回只带十万人就来攻打栉崖行省，倒是让我有些奇怪。栉崖行省得的城墙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两人闲聊片刻后就分开，冷夜在军营领了中尉的服装后，就打算随便找一家旅馆，准备七天后随顾潇成北上。
走在狭窄的小巷，两边千篇一律的墙壁在昏暗的衬托下延伸到远处。
一个人走着，莫名其妙的寂寞起来。
回想35年的人生，真是一件好事都没有，有的只有那些痛苦得已经麻木的记忆。
遇到经历相同的人，发誓互不伤害，各奔前程。
邂逅难得的爱人，被救赎，被背叛。
新的人生决定以报复为目标。
这样的人生，...真是颓腐。
这样的人生，...真是悲伤。
没有任何理由的，心难受起来。
“冷…夜…”
托着长长的嗓音，少女好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冷夜一个转身，少女跃起的身体失去了目标，但很灵活的一个翻转，单足点地，如冰面反射的阳光般晶莹剔透的银发泻开，轻盈的身姿宛若一只优美的蝴蝶。
光从外表看的话，任谁都会对她充满期待吧。
虽然看不见就有点想她，但一见面就只有头疼。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太早会给我添麻烦的，我现在还不能在军部惹麻烦。”
见冷夜挥手如避蛇蝎，少女表情愈加明亮了。
“冷夜的优点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已经开始想我了。”
这女人在这方面怎么这么敏感！
会特别在意她倒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她各方面都令自己憧憬。
美丽的外表，活泼的性格，强大的实力，以及健康的身体。
无论哪一样，自己永远都得不到。
因为是无法实现的事情，所以才会憧憬。
因为是无法实现的梦，所以更加美丽。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极不情愿，但还是说出口了。
“冷夜是我选中的人嘛，我当然会好好保护你的。”
少女像是发自内心地说道，跳到冷夜前面，面对着冷夜，双手交叠于背后，投给冷夜一个天使般明媚的笑容。
明媚到近乎虚假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冷夜今后要以喜欢上我为目标而好好努力，我最喜欢玩弄你这种在善良和邪恶之间纠结的人了。”
用世上最甜美的嗓音说着最邪恶的语言。
果然还是讨厌这个女人！
正准备无力地抵抗，多年来于生死间徘徊而训练出来的直觉正疯狂地警告着自己。
飞快的一个侧身。
“冷……啊啊~！”
少女话没说完，就被令人心疼的惨叫声代替。
少女美丽起伏的胸前，一柄赤红色的长枪突兀地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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